【韩叶】羌笛怨柳 捌
第八回
韩文清打眼一扫,身边的女子们都面有怒色,显然是讨厌极了这些把自己和花楼女子划为一类的权贵公子,偏偏得罪不得。
他没理他们,不动声色地把几个女子护在身后,对她们道:“都吃菜吧,弹曲的几位今天也去回家歇着,等你们叶公子下次自己来的时候你们再唱给他听,我一个粗人,听不懂这些。”
言下之意就是把这些来要人的公子当不存在。
出头的那位面色苍白,身体虚浮,一看就是多年沉沦在美色里的,见韩文清不买账,也不生气,自来熟地招呼身后的众公子往他身后一坐,笑眯眯地问:“听说韩兄的霸图军常年在南疆边境,不知那里风土人情如何?”
韩文清想起刚刚叶修特意问过自己的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边关贫苦,自然比不上京城繁华。百姓吃饱就不错了,哪里有像京城这么水灵灵的女孩子。”
几个公子愣了愣,对视了一眼,又有人问道:“那韩兄平日在军中,难道不寂寞么?”
“是啊。”他滴水不漏地回答,末了话音一转,看向叶修,“这不就带回来一个倾国倾城的军师,下次闲暇还能有人陪着下下棋。”
众人哄堂大笑,叶修动作一顿,心道,嚯,他们这位韩帅消遣人的本事倒是学得快,马上就以眼还眼了。
他低眉顺眼地接道:“是,草民遵命。”
抢姑娘的事于是轻描淡写地揭过去,桌上添席加菜,一派虚与委蛇,大多是叶修在应答公子们的话,韩文清乐得有人处理,便专心吃菜,馨食坊的美味不愧京中第一,倒也能堵了大部分人的嘴。
谁知没一会,又一帮人走了上来,几个坐着的公子看见来人面色都变了变,不甚好看。
“那是刘相的公子。”有个人自作主张地给韩文清解释道,“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专抢良家女子玩赏——不过做事倒是干净得很,从没有把柄落在别人身上,谁也不敢惹。”
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刚刚没有做将这里当成花楼的事一样。好一派正气凛然,好一派义正言辞。
韩文清对京城公子哥临阵倒戈的嘴脸大为惊异,简直大开眼界。
“哦,在这在这,”说话间刘公子一身横肉,满面春风地走进了包厢,宽敞的房间一瞬间逼仄了起来,“这里面有在下中意之人,劳烦韩将军让姑娘们出来,在下他日亲自登门道谢。”
倒是有礼,话说得可不客气。
韩文清才不知道什么刘相张相的,端坐在一边八风不动,在众人眼里立刻就有了几分沉稳可靠的模样。
“怎么,叶修,你今天带我来的原来是个花楼吗?你好像刚刚不是这么说的。”韩文清问着叶修,一双眼睛却犀利地盯在来人身上,只觉得那一坨人倒有点像逢年过节百姓送来的五花肉。
叶修促不及防被叫了真名,手里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悲惨地四分五裂。他愣了一会才接道:“草民也不知这馨食坊什么时候改成了花楼……草民知罪。”
那诚惶诚恐的语气,直接把其他在座的公子都逗笑了。
五花肉公子知道自己被人小瞧了,一双挤在脸上的眼睛射出一道凶狠的光,他觊觎韩文清身边那个女子已久,正想一不做二不休实施行动,却半路冒出来这么一个没听过的粗人。
但面前人多势众,他只好用眼神示意家奴干脆出手抢人。
这时他突然眼前一花,韩文清竟然从座上消失了!
他脖子上一凉,一片碎瓷抵在他的脖子上,韩文清已经站在他面前,缓缓道:“既然不是花楼,请这位公子出门好走吧?如果你硬要留下,那我也没办法。”
说着他手往前一递,碎瓷冷硬的触感直接吓破了刘公子的胆,让他屁滚尿流地跑了。
韩文清回到位上,周围的公子哥们看足了戏,也难得当了一回“正人君子”,十分满意,自然开始一箩筐地拉拢韩文清,叶修默默地又开始出面替他一一化解了。
等到他们匆匆离开,韩文清回府更衣出去接旨,把赐菜领了,这兵荒马乱的一天才算尘埃落定。
即使身在边疆,不忙国事忙闲事的皇帝倒是没忘了这位小将军的成年,当年早早就开始筹办新府邸,结果从落成到赐府,韩文清本人愣是没机会见过。到今年,才算看见自己“家”的庐山真面目。
他看着暮色里显得有些荒凉的韩府,这才对叶修道:“你故意把我叫去对付那些世家公子,又提醒我他们的暗话,是想做什么?我离京已久,就算以后要在京城做事,这些虚无缥缈的人脉难道还能有大用么?”
“没用。但是也不能让他们与我们为敌。”叶修道,“谢谢韩帅捏着鼻子配合草民。”
“与其要谢,不如告诉我平康六年的时候,你到底在哪?”韩文清说。
叶修一怔:“我在兖州未央城。”
韩文清看着他月白的袍子在过堂风之下微微翻动,长长叹了口气,“叶之君——我不傻。你答皇上的时候说你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幼时被圈养在家,十五岁才出家门学艺流浪,那时兖州已经在月氏占领下两年。你倒是告诉我,你如何在家门内亲眼所见未央城的花楼倒塌的?”
叶修脸色刷地变了。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你却反复推拒,用无数谎言欺瞒你的真实身份,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见叶修一副默认的样子,韩文清拂袖转身离开,叶修默默捏住了自己一侧的袖袍,突然道:“若我说,我是将军旧识呢?”
韩文清的身形顿了一下。
“很多年前微不足道的缘分罢了,将军肯定都忘了。等你想起来的时候,我的身份你自然明白。 ”叶修说,“你既然一直把我当外人,居然还留神听我和皇上讲了什么?”
韩文清回头,下意识就要反驳:“兵法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叶修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眯眯地接道,“将军,书房在那边,你走的方向是厢房。”
韩文清愤愤转身,竟然在自己家里用起了轻功,几个起落间不见了人,只剩下一句有点气急败坏的话:“不用你告诉我!”
叶修忍俊不禁地目送他的背影,慢慢地,他的笑容从面容上隐退下去,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座无悲无喜的石像。
“大人。大家都到了。”有细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叶修没什么反应,几不可察地颔了下首。随即,他的身影无声地消失在正堂之中。
血红的夕阳挂在远处袖手旁观,无声目视着躁动不安的京城秋色,随时准备撂挑子一头扎下去,带来又一晚漫漫长夜。
——TBC——
韩帅第…不知道几次试探无果。不过快了x
关于更新,抽空写完就更,没有存稿——所以更新频次时间都不定ㄟ( ▔ 。▔ )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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