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子饼干

【韩叶】羌笛怨柳 拾贰

第十二回
京城共设二十坊一百七十一巷，实在是一块巨大的土地，然而消息比飞鸟还要多了俩翅膀，不出两日朝野上下几乎都知道了霸图的统帅其实和京城长大的娇贵们没什么区别，都是心无城府的毛头小子，爱玩爱闹，给个休沐就到处放肆，连西营他的亲兵们都忘在脑后了。

不管有心无意，叶修总归是化解了一部分窥视和探究的眼睛，将韩文清短暂地拉出了权谋的中心。

然而韩文清并不怎么领情。

天一蒙蒙亮，叶修难得能窝在被子里睡熟，韩文清已经自行推开他的屋子进了内间，一把揪住他的被子:“叶修，什么时辰了还睡！起来出门了！”

大半个月前，叶修天天赶在鸡不叫的时候捞韩文清出门到处不务正业，本意也就是想降低朝廷对他的警惕。有了效果以后，叶修就拒绝自虐，恢复卯时起酉时息的日子，结果马上现世报来临，韩大帅开始捞他了。

“不去！我不背书不练武不看政史不去遛马不去排兵阵也不推沙盘！”叶修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扯被子把自己裹好，“老师你自己去！一把年纪了也不养生！”

韩帅莫名其妙被“一把年纪”拍在脸上，都快气笑了:“多大年纪？不去练武你去哪？马场？”

“马场”两个字给了还在梦中的叶修一记强击，把他拽回了韩文清的府邸厢房。

他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韩文清站在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叶修把自己乱七八糟的长发一拢，飞速捧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韩帅……这个，天色尚早……”

“一盏茶。”韩文清不吃他这一套，“一盏茶后你不把自己收拾好，我就把你卖去马场。”

最后四个字咬牙切齿的，一听就知道里面概括了一缸子的心酸血泪。

京城的马场有两个，一个是西营附近的马场，平时进贡来的、驯养的马匹都在此处，偶尔开放给世家子弟们遛马。除此之外京城外隔着一个平欣镇，镇南侧有一大块平原，被有心人买来建了一个山庄，里面也有上好的宝马，不过驯马人却都是些姑娘。

长在围城高墙下的贵胄见多了大家闺秀将门之后，小家碧玉也见惯了，偶尔一瞥英姿飒爽的江湖女儿，自然又是另一种风情，所以这山庄才开半年，已经受到京城大小弟子的追捧，快要吹到天上了。

叶修那次带韩文清来的便是平欣镇外的这个马场，结结实实地又涮了他一次，看他吃瘪的表情在一边捧腹。

自此以后半个月，叶修不管带韩文清去什么地方，韩文清都会先问一遍张新杰，直把这位军医问得浑身发毛，快像朝廷的人一样以为自家和“吃喝玩乐”这四个字一个笔画都不沾的大帅转性了。

“马场”两个字也成了韩文清和叶修之间意有所指的禁词，只要韩文清鹰瞵鹗视地提上一句，叶修马上就能把所有的毛顺下去，指东不打西。

毕竟把他卖到马场这事，韩文清还真可能干得出来。

叶修苦笑了一声，一跃而起，飞速穿衣把自己收拾好，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是一盏茶的工夫。

韩文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今天去哪？”

叶修一愣，手指无意地捏了一下袖子。韩文清虽然对叶修到处拉他显眼感到不满，倒是一直都相信如此自有他的用意，准时准点任他差遣，反正有应酬叶修去，他找个地方练武就是了。

“就不能歇两天吗？”叶修说，“一天不打拳又不会怎么样。”

“功夫一日不可废。”韩文清拒绝道，“再说我已经习惯了。”

叶修把目光从眼前正直快要得发光的人身上扯下来，一时出了神。肖时钦的讯息还在他枕头地下压着，不用肖时钦提醒他都知道和韩文清的私交已经过了。

被四象阁招揽后他们做的大多是跑腿传讯，杀人嫁祸的脏活。叶修从一众杀手中脱颖而出后，多年来从没有睡过什么好觉，竟然因为潜伏在韩府而放松了警惕，甚至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不情不愿被老师逼着用功的倒霉孩子。

如果进来的是个什么要结果他的人，他现在已经在无聊的旧梦里永远沉睡了也说不准。

叶修无声地出了一身冷汗，手放开了袖子，语气平淡地道:“朝堂上没什么小动作了，抽个空你请旨回南疆便是，戏就不必做了。你可以随意练你的武。”

韩文清整理袖子的动作顿了顿，半晌道:“那今日随便出去走走吧。”

叶修不明所以，韩文清已经迈开四方步往前走了，刚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起都起了，休想回去睡回笼觉。”

叶修:“……”

你是恶霸吗！

两个人出了府，才发现今日的街道热闹得很。一打听，才知道这天是“寻花节”，天刚亮，街上就已经人头攒动，到处是欢笑和交谈。

朝廷礼部在立冬至大雪前的一段时间里，会定一天日子为“寻花节”，此刻万物初凋，梅花未开，未婚娶的年轻人都会早早出来赶集，人人戴花，若找到中意之人，就互换花为信物，这一天内相互作伴聊点风花雪月，不论出身。简言之就是孤身男女相互排解寂寞的聚会。

这节日是近几年才定下来的，叶修没听过，韩文清更没空关注，两个人谁也没带花，走在街上面对女孩子们看过来的眼神分外尴尬，只好加快速度往城外走。

许是被气氛感染，叶修开着玩笑问了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韩帅成年也久，竟然一直没有婚配么？”

“没有。”韩文清说，“我常年在边疆吃沙，行踪无定，也不好耽误别人。”

叶修才想起来这位的婚事其实是被皇上“特意”遗忘的，觉得自己扎到了别人的痛处，一时无言。

“突然问起这个，你自己不也没个伴？”韩文清转头把问题扔了回来。

叶修眨眨眼，用“常年漂泊，无意累人”这八个同意的大字把他噎了回去。

两个光棍看遍京城大小街巷的盛景，沾了一身的脂粉味，哭笑不得地边走边挖苦对方。

山陉处且险，林海空荡，鬼影幢幢。

“咚”的一声钟响，叶修笑眯眯嘲笑韩文清“你怎么除了喝酒一样不行”的话被打断了。

两人一齐抬头，看见京郊外北山上静静立着的那座金钟寺。

——TBC——

现实并没有这个节日【摊手】

叶修是坑人小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