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子饼干

【韩叶】羌笛怨柳 贰拾捌

第二十八回

孟老头从教他伊始至寿终正寝，从未带他见过什么人，也没有传给他什么势力，若不是有无形这一门功夫，他都以为这老头就是个穷酸书生——直到这一刻，他突然瞥见那老头干瘦的手掌下冰山一角的荫庇。

“老师仙逝多年还护着我这不孝学生。”他反应过来，苦笑一声，“这么说，那饼铺老板当年也是一早就等着我，根本不是我偶然行善撞上的吧？”

源觉微微一笑，“阁下自有能力，不必妄自菲薄。”

叶修知道这话和“你长大一定会中状元”的骗小孩之言大同小异，所以当作没听见，对源觉道:“我军中还有事，我家将军托大师照顾。”

源觉点头。

叶修来这里本就是源觉传信告诉他韩文清或许今天会醒，所以他拨冗看一眼韩文清的伤情，又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出了院门，有一阵不合时宜的暖风吹到他脸上，叶修呆了呆，随即远远地冲诗语堂所在的地方行了一礼，在一片纷飞的战火里遥寄了一份感激给自己老师的在天之灵，又匆忙地奔赴前线。

九门外，白骨露野，龙血玄黄。

西域联军一击不成失了还内应，剩下还没被下狱的党羽各持己见，也不知道听谁的，于是暂时退据京郊外金陵河畔商量下文。京城内百姓早已匆匆忙忙撤离，以往喧闹的大街上一片狼藉，雪地里只有巡逻的军队和行进间的兵戈声。

短短几天，国都被袭的事情飞遍了大耀各地，趁火打劫者不计其数。文臣们先是撺掇了一次迁都，被皇帝下狱了一批。紧接着雪片一样反应困境的奏章从各地飞来京城，言语大多小心翼翼，然而就这样的小心翼翼堆在一起也足够使糟糕的现状昭然若揭，周韫当即发作，将其中现在依旧投机取巧吞并民财的贪污官吏拎出来全砍了，上下连坐了几十人。

隔天上朝的时候大家四下一看，战乱以来改成每天朝会因此人员众多的朝廷都空了下来。

贪污惯例由来已久，周韫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突然发作，牵连到了不少世家贵胄，连几个亲王都不例外。可还没等后宫妃子们开始花式求情，这糊涂了半辈子的老皇帝突然雷厉风行地下达新的圣旨——官吏替补暂时延期，由摘星楼暂选新人，更名为天子监，以天子权威全权监察朝务，待战后平定再行裁撤。

这隐形了三个朝代的神秘机构突然站到了台前，等于间接宣布了那些连坐下狱的贵胄们死到临头。而摘星楼也很有效率，敢妄议朝政的、敢不按章程的、敢背地里张罗撺掇迁都的，一经查出，第二天就永远地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们如何做到的，没人见过他们的负责人，他们连朝会都不去，却照样知道谁做了什么。一时间，人人自危，小小的九门里满是杀机。

而这样的情景下，武职人员的好处便凸显出来，他们只需要考虑把城外的敌军打回老家就行。叶修身在明处，一面要代替韩文清据守京城防线，一面要在空下来的时间里继续自己四象阁的职责，也因他身在明处，所以做事还要把自己摘出去，一时间忙得四脚朝天。

他从京郊一回来就先联合王杰希剿灭了两次由内应发起来的攻城，双方伤亡均是惨重，京城到处都是官家的房子，没地方重整营地，也不好光明正大强征百姓的坊间，再者地方也不够。靖远皇帝大手一挥，把祭坛被做成了伤兵营，也不怕他的列祖列宗来找他。

这天早上，西域联军刚结束了新一轮的骚扰，伤兵营又填新人，血腥味和药味铺天盖地，简直像山谷下以割肉为生的屠宰场。

这时从账里钻出一个衣冠齐整的人，身上蓝巾裘袍和棕灰色的甲胄一丝不苟，在一众缺胳膊缺腿的人里格外突出。

边上有新来的小兵没见过他，跟另一个人小声嘀咕：“这人又是哪调来的少爷？这兵荒马乱的，你看他身上干干净净的，连点血都没。”

被他问到的人曾在霸图干过两年杂务，闻言连忙捂住他的嘴：“那可是现在的大统帅张新杰将军，为人最一丝不苟，乱嚼舌根，小心他治罪。”

话音还没落，张新杰已经转头两步冲他们走过来，蹲在他们面前。

两个人背后说人当场被抓，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张新杰看了一眼他们的伤口和腰牌，抬眼问道：“飞龙营的人也上前线了？”

在霸图待过的小兵连忙回话：“回将军，自昨日起薛大人命飞龙和祥麟双营都上前支援，说是人手不足。”

张新杰快被气笑了，只是涵养十分好地没表达出来。结果边上立刻就有个不看气氛的声音响起：“好啊，养马的人都能上场混军功，大耀想把敌人打出去还是等下辈子吧。”

张新杰不用看也知道这一口嘲讽之言是出于谁的口，于是回道：“这些事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当然是邱平闻那饭桶干的。”那人嘴里叼了根不三不四的草，懒洋洋地说。

邱平闻原名邱温，是皇后的嫡亲弟弟。在前朝争端中邱家慧眼识珠选中了当时还是皇子的邺王，一朝黄袍加身，邱家嫡子被封国舅，而这位弟弟则因为当年护驾有功，特许其名不必避讳天子的“韫”，只改名为平闻。比起邱国舅精于算计，这位弟弟显然没什么建树，只知道变着法地施恩给自己身边的人，是个酒囊饭袋。

张新杰瞧了一眼，对这一身粗布麻衣还不知道从哪滚了一身雪泥的打扮深感不适，还没说什么，在霸图待过的那位先不干了：“你是何人？敢这么和将军说话？”

“我是闲人。姓叶。”

小兵刚想嚷嚷一句“姓叶的算哪根葱”，突然想起当今大名鼎鼎的右相大人正是姓叶，于是闭了嘴。

叶修看他吃瘪的神情觉得好玩，但深知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功勋，于是转开头对着张新杰丢了句“一会收拾防备，我们去捅马蜂窝玩，让西域联军滚回去好好踩他们的葡萄”就慢悠悠地飘走了。

张新杰：“……”

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本要反驳，想起来在场还有两个不便听机密军务的士兵，听两个人有开始低声讨论这个穿得活像张年画的人是哪路土神仙，于是耐心地解释道：“他叫叶之君，是皇上钦点的霸图暂代统帅。”

两个兵瞪大眼，活像被年画吓傻了的雕像。

——TBC——

我来了我来了，不用倒立吃面【什

集训结束了大概能休息个十天，我会抓紧时间多更几篇！

给大家献一个大大大的吻【你走】